2007年4月24日星期二

城市中心一個黑點




18歲的Sarah擁有早已超越其真實年齡的氣勢與容貌,她不過是一個姓氏之后掛上了“經理”這一頭銜的普通女孩子而已。甚至,她有一層如此不牢固的半透明薄膜,漫不經心地覆蓋她整個身心,讓人用一句無關痛癢的話一挑就輕易地被去除了。
那個晚上我一直在她對面,搭話,揣測一個這樣的女子,鎮定嚴謹的字里行間會泄露出甚麼靈魂當中單純的隱秘。她也會像任何一個不善于掩飾自己的女孩子一樣,詢問我與愛情有關的事宜——你有男朋友嗎?你的準則是甚麼?之類。隨后她幽幽地嘆一口氣,“那麼你看我呢,我還不是一個單身女子——你知道,這是萬萬不能心急的。”與其和我對話,倒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。我們此時手頭上都有活計,我左右腦明確的分工把它們處理得如此井井有條,讓對話認真地進行,同時工作不被打斷。我小心聆聽著她的無奈,直到她巧妙地引起一個中立的話題。
某些時候我會想,你是不是也如同這個世界的大多數那樣,總是落落寡歡。一個人騎著自行車,深夜的時候從咖啡廳返回宿舍,早上到教學樓里與艱深的德語語法和專四作水深火熱的交戰。她的如同陶瓷的臉有精心修飾的痕跡,但是依舊不可遮掩地憔悴著,是因為工作還是因為孤獨的緣故。我想起她的笑,在她不再是一個部門經理的時候,也如其他女生一樣,很努力地獲取這個世界的贊同,即使在大部分時間里她只可以凝重。
凝重得足夠堅固,保護自己的脆弱,成為自己的生死之交,形影不離。她要在海德堡攻讀hotel management,興許和我在德意志再續緣分是會是她。我再一次被提醒,這一切的嚴重性都不如我想的繁復,即便你有強權你有凌駕于他人的威望,也終究是這個城市中一個黑點,和許許多多別的黑點相連,形成線與面,色與光,最終沉默地化為一個虛無的名字。誠然我與Sarah認識時日不多,無從窺探她宇宙中有一個甚麼形狀的空洞。但我也許了解,柏林的天使在街道上將翅膀收起,所能投下的也不過是一個凡人的背影。
而我所缺少的那一個,上帝形狀的空洞,被深埋星塵與霞光,與一些破裂的夢境逐漸彌補。我認不得那里曾經站著甚麼人——盡管都是些不曾與它吻合的人們。它變得更加圓。如Sarah的空洞,在失去恒久的形狀,終有一天有合適的那一位長眠于其中,你的強硬只欠缺那麼一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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